遺照：是為了不要留下遺憾

每年生日，我都會選擇不同的方式來度過這天。
2019年是慢跑從台北車站跑到淡水捷運站，跨過午夜。今年選擇拍一張自己的遺照來當作生日禮物。

某次跟外婆聚餐時，外婆拿出了一幅她新拍的禮服沙龍照，趁著氣色還可以的時候，化上淡妝，照片中她拘謹而自然地微笑著。
用餐過程中她三番兩次叮嚀著家人們：「如果去世了，記得要用這張當遺照喔。」
「記得要把遺照拿走，不要忘記了。」
「有沒有收好，這張是遺照，另外一張當留念就可以了。」
當時拍了兩張，外婆叮嚀一定要用白色連身禮服的那幅。八十幾歲的外婆，年紀越大體重越來越輕，本身個頭又小，整天還是喜歡騎著電動機車到處跑，有時候會拿著社區發的餐盒，自己帶便當來家中吃飯，她不特別麻煩別人什麼、也不為什麼目的，只是多把握人與人見面的時間。

說來也很巧，在我大一剛上教會時，外婆有一天突然覺得：「這輩子什麼都拜過了，就是沒有拜過耶穌。」於是她立馬跑到社區的教會去，決志信主，就這樣過了八年，即便不識字，也總是持守主日禮拜與奉獻，讓平安與喜樂時常充滿在她心中。

看過那幅「遺照」後，不禁想，
為什麼外婆能夠如此坦然地面對死亡呢？
家人都說她是「怕痛不怕死」，活到壽限即可、不要疾病纏身終日臥床。外婆其實是外公的第二任妻子，外公在北部有第一任妻子且育有一子，後來對方繼續留在北部，沒有多做聯絡。外婆生了媽媽、阿姨、舅舅。而就在媽媽國中時，外公又娶了第三任太太——小姨子。媽媽放學每天回家就看見自己的爸爸抱著另一個阿姨，那著實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時光。

媽媽常說一個「重組家庭」的笑話：

「你的」孩子、跟「我的」孩子在打「我們」的孩子。
(意指男女雙方都在上一段婚姻有孩子，結婚後又共同生了兩人的孩子)

我長大後才了解，原來這個笑話背後，其實也帶著一點心酸，反映了社會上實際存在的問題。媽媽總是家中帶頭跟外公抗爭的人，高中後她就完全經濟獨立，凌晨送報、白天工作、晚上夜間部進修會計，家庭不圓滿成為媽媽的一個遺憾。

假設我經歷這樣的人生，想必內心會糾結不已：「為什麼我經歷了這樣的人生呢？」沒有受教育，只能找個可以倚靠的男人，但是整個家庭到後來變得複雜不已。信仰對外婆的幫助自然是有的，但對於正值青壯年的我來說，即便學習過信仰，死亡終究是一個遙遠、抽象的議題。

因為生命有可能隨時會結束，因此要——

珍惜才行

2018年的農曆年前，我因為延誤就醫，可能再晚個一天就會死，或是留下嚴重得後遺症。緊急手術，在醫院待了一週、又花了兩週的時間在家休養。之後花上一年的時間才讓身體逐漸調理到原本的狀態。

對我來說已經是「第二回人生」啊！

所以今年的生日我也去拍攝了一張遺照，也許每隔十年或轉換到下個階段時可以再拍，拍攝的理由有三個：
1.回顧到現在為止的人生過得如何
2.思考，剩下的人生應該要如何好好把握
3.假設真的需要時，這張照片可以發揮它的「用途」

拍攝完成後，看著我的遺照，突然體會到：

「原來，遺照是為了不要留下遺憾而拍的啊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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